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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分配到广西区测三分队,在湘、桂、黔交界的三江幅工作。三年里,经历了1∶20万区调工作的全面锻炼,在实践中使学得的知识得到了一次飞跃。印象最深刻的如震旦系、寒武系铁、磷矿的检查评价,大苗山县元宝山西的元古界板溪群剖面测制及富禄、水口地区地质填图工作等。还有那鳞次梯比的侗寨与民族风情,别具一格的侗族风雨桥,宽阔碧绿的融江水,五里、十里一座的凉亭、茶亭等都是难以忘怀的。
1965年春天,“四清运动”刚刚结束,地质部下令从广西调一个分队到四川支援“三线建设”,任务是到西昌开展1∶20万区调。全大队职工纷纷踊跃申请、表决心,特别是四川人更积极报名。不久,即组成了有30多技术人员的建制分队。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工作生活三年的美丽富饶的融安县,回到了阔别数年的家乡,从此加入了四川的区调队伍。
第一次接受任务
4月中旬,在四川局报到后,住在招待所,后移人民路旅馆。不久,局王朝钧总工就召见我们,得知要新成立第三区测队,开展1∶100万昌都幅区调。我们开始在局资料室收集和熟悉测区资料。4月下旬,局里通知我和龙国华、周朝政三个组的同志(包括陈璜宗、巫鹏云、汪天文)及二区测队的方治齐、卫之沛共八人到局里开会,王总交给我们配合地科院川西地质科学研究队的工作任务,川局同志由我负责,这是我们到四川后的第一次任务。王总交代,要求我们一是向专家学习,二是为昌都幅区调设计收集资料。在局里领了劳保用品和装备后,即与川西队汇合。川西队共有30多人,队长李廷栋,副队长任纪舜、项礼文、还有李永森、张勤文、汤耀庆、伍家善、刘茂强、韩同林等同志,他们多是地层、构造、岩石、古生物、矿产各专业的专家。第一阶段在宝兴—夹金山—达维工作,我们住在夹金山脚下的藏族硗碛乡政府。测制了硗碛—夹金山的志留系、泥盆系、二叠系剖面、硗碛—锅巴岩(东大河)泥盆系剖面、西大河古生代剖面等。重点观测了志留系碳质千枚岩的层、劈理及劈理面上揉皱构造、玄武岩枕状构造、二叠—三叠系菠茨沟组界线等。碳质千枚岩前人归属泥盆系,这次新发现单笔石和腕足,定为下志留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而这枚笔石由我队龙国华发现,腕足由我采得。谈到这枚单笔石化石,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有一天,在山上追索和观测了二叠、三叠系界线后,下得山来在路边,因为是下班回家,并没有工作,龙国华不经意地敲下一块碳质千枚岩,还是看一看,嘿!这不是一块笔石吗!马上递给副队长、三叶虫专家项礼文同志,项工一看就鉴定为单笔石,属志留世,这就改变了这套地层多年来的时代归属。为了慎重和获得更多的化石,决定第二天全队人员再去采集,大家带上钢钎、二锤,把新鲜岩石逐层钻下,分由各人剥采化石,可是20多人半天多,再没有采得第二枚笔石,这时项工宣布,如果哪个再采得第二块化石,招待他吃一份蒸肉(我们在森工局搭伙),已到下午时刻,我才采得一块腕足。这套碳质千枚岩地层中的生物化石是特别难采的,直到80年代我队开展1∶20万区调,终未再能获得生物化石,确实是太“奇怪”了。
第一阶段工作结束后,由李廷栋队长、项礼文副队长带领我们经雅安、翻二郎山、折多山,另一部分由副队任纪舜带领翻夹金山,经达维,两队人马在丹巴汇合,开展第二阶段工作。在丹巴测制了变质岩剖面和大河边下古生代剖面。在这里,我第一次坐牛皮船。丹巴北西几十公里的小成都索桥被风吹翻,我和部里的汤耀庆同志只好坐牛皮船过河,圆形的牛皮船客人加船工可乘四人,四人等距离蹲下,不能动,由船工划动木片,船在流水中顺水旋过对岸,在汹涌湍急的大渡河中坐这个船,确实使我惊吓了一下。之后又对甘孜、德格作了三叠系的地质剖面。通过本年的工作和老同志、老专家的传、帮、带,我们八人进步很大,同时也收集了不少的资料,又经过了第一次上高原的锻炼,完成了局里交给我们的第一次任务。
难忘的1966
令人最为感动的
1966年4月,在完成1∶100万昌都幅总体设计后,立即开展野外调查工作。我们一分队的主要任务是东半幅南部1∶20万东义幅内的踏勘和剖面测制、重砂取样及矿点检查。分队长田富昌,指导员莫长文、技术负责李中海,共五个组26人。两个剖面组,我和郭达玖任组长,一个矿产组,组长周朝政;两个重砂组,组长张存德和黄书宜。4月的内地还是春光明媚,我们一行26人—平均年龄26岁的小伙子们坐着队上的敞蓬货车,唱着勘探队员之歌,顶着风,冒着雨,颠来抖去,“吃”尽灰尘,历经三天才到达木里县的新县城—博瓦。
分队首先向县领导汇报工作,了解交通,社情、治安等情况,县领导十分欢迎我们到木里地区开展工作,承诺不管到县内区、乡都保证我们的生活物资供应和马匹运输,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次日上午,我们正在地铺上开小组会,县上干部家属们突然到来,不由分说,一人抱着一床被盖就走了,她们洗干净后,又高高兴兴的送来,全分队职工无不感动,表示一定战胜各种困难,搞好工作,完成任务,以实际行动来回报地方党政领导,干部和群众对我们的支持、关心、帮助与希望。
分队长的“神锤”
从县城出发,经过三天的步行到达老县城—瓦厂。瓦厂是二区区政府驻地,座落在山前的海拔仅3000米的夷平面上,由政府机关、民族贸易公司、粮站、林站、县委党校、小学校、医院及少数的居民藏房组成了唯一的、平整的街道。在区政府的关怀下,补充了生活物资,要来了运输骡马后,五月初,我们小组一行七人就正式开始了从木里瓦厂—经稻城东义—到云南中甸、翁水长约一百几十公里的地质路线踏勘工作。小组的三位助手是:白宁、李达云、周兴禄、两位后勤工是张开华、胡光霞,分队长田富昌在我组蹲点。那时没有固定的分队部,没有行政、会计,分队领导都跟组作业,经费由大队拨到小组指定的地点,各组按计划分分合合,是一个非常精干的分队。离开瓦厂就开始爬坡,都是高山、峡谷,没有平坦的地方。在军衣附近的奥陶系长英砂岩夹浅紫红色泥质粉砂岩中,采得了不少的三叶虫碎片、完整的笔石和正形贝及下奥陶统砂岩中特有的二叶石等化石。我们的田分队长也跟着我们敲敲打打,他特别喜欢我们采的古生物化石。当行进到一段硅质板岩时,老田对着一块转石劈开,他看见岩石面上有东西,马上递给我看,啊!不得了,是一枚非常完整的、非常清晰的笔石化石。我马上摸出化石手册进行对照,初步鉴定为单笔石类的雕刻雕笔石,时代属笔志留世(后来南古新鉴定为另一名称的单笔石)。我们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才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有了新发现和突破,因为这个时代的生物和地层是过去资料没有的,这是我们的分队长的功劳。我们决定停下来,专采化石,请老田在坡上热饭。我们几个人在200米露头上,逐步逐层的剥离采集,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没有采到第二枚笔石化石。只好吃完中午饭,在灭火时,因为腐植层太厚,火燃得较宽、较深,水源较远,怕引起森林大火,只好用完水壶的水,每人又撒了小便淋去,才将火灭掉,避免了死灰复燃。第二年,大队技术负责刘万熹又由我和郭达玖小组陪同,专程从瓦厂去到这里采化石,10多人又花去大半天,还是没有采到第二块化石,找了80年代开展1∶20万区调,亦没有采到笔石。这一幕,真是当年我们在川西科研队时,在夹金山下硗碛的下志留统碳质千枚岩采得唯一一枚单笔石化石情景的再现。老田的这一锤子敲得了几十年不能再得的一枚化石,创造了奇迹,真是“神锤”。
这口水谁也不愿喝
在宁朗乡休息一天后,继续向西部稻城东义区境内进发,我们用的是当时仅有的砂盘摆出的军用地图,从图上看,确定第一晚搬住寡隆垭卡坝子中。由于地质构造复杂,岩石变质程度深,为了取得更多资料,决定分两组穿越。白宁,周兴禄沿小路工作;我和李达云沿南侧山脊翻山去寡隆垭卡。老田和张开华、胡光霞搬家选点扎帐蓬,傍晚烧一堆大火,估计到时翻过5000多米的高山,很可能就天黑,所以请他们升堆大火,便于寻找目标。我们上山就抓紧工作,由于森林密布,路很小,行进很是艰难。定了五个点后,已是中午,大约爬高1000多米,感觉这地形图与实地有较大的差距。我们俩急忙吃完干饭,赶紧上路,越向上爬,越觉得这地形层次越多,好像是永远爬不上去一样。到了下午穿过了森林,岩石露头多了,可是我们已经饿得够呛,肚饿口干,我俩的水壶只剩下一口水,互相推让,可谁也不愿喝下这珍贵的一口水,只好用嘴和舌头去舔岩石上的青苔来度过这艰难的时刻。我俩终于爬上了山顶,才松了一口气,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我们非常渴望的山下火光却没有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我们意识到情况十分危险。求生的欲望促使我们镇静下来,商量一下,必须下山,无论为何要下到山脚,才有生存的可能。我俩团结一致,互不远离,一手将空饭盒摇动打响起来恐吓野物,一手抓住山坡,一步一步摸着往下移动。乱石、倒木不知绊倒我们多少次,奇怪的是倒不觉得肚子饿了,口也不干了,只有恐惧和向下冲的念头。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忽然隐约听见一丝小溪流的水声,顿时产生了希望,忙向右手边这声音靠近,直至靠拢。我们高兴了,应该首先解决一下口渴。正好,我包中带着茶叶盒,烧起火来,首先煮了一饭盒茶叶,我俩连水带茶叶一齐吃了下去。这下子精神来了。按方案再沿溪而下,大约又过了一小时,到达山脚。凭经验,应向左转走去,不到1公里,就看见了盼望的火光,天哪!这么大一堆雄雄大火仍然燃烧着,同伴们多么希望我们望见这生命的火光啊!这时已是下半夜了。田分队长他们都没合过眼,饭也没吃下,我们的归来,大家又激动又高兴,我和达云呢—呆了,确实还心有余悸。大家忙着高高兴兴地吃了饭,第二天睡了个懒觉,又开始了新的工作。
鱼水情
五月中旬,小组到达稻城县东义区,我们照例要汇报工作,整理资料。这次,不但住在区政府,还在伙食团搭伙,又和干部们一道上山打柴、平整秧田、插秧、锄草等。这里海拔不到3000米,气候温和产红米水稻,真是世外桃源,高原中的“江南”。我们和地方干部同吃、同住、同劳动,融洽相处,增进了解,建立友谊。良好的关系,对我们的工作创造了很好的有利条件。就拿物资供应来说,东义区位于稻城县最南端,也是甘孜州最南端,与县城相隔一座大山—海拔4500米以上的喔错山,那时不通公路,去趟县城要半个月,物资全靠骡马、牦牛运输。与木里、瓦厂一样,区上首先保证了我们的供应,诸如大米、面粉、腊肉、黄豆、清油、花生、白糖,肥皂等,在内地物资还紧缺的情况下,首先保证了我们的物资供应,确保了我们工作的顺利开展。
分队和小组还十分重视与当地藏族同胞的关系,利用休息间隙,由区干部带领,去附近村寨访贫问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常请旧社会受土司、头人、寺庙压迫受苦深重的“奴隶”、“娃子”给我们上课,接受教育。通过这些活动,使我们年青人在政治上、思想上获得进步,增强群众观点。藏族同胞说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给他们搞建设的,给他们作朋友,他们很信任我们,给当翻译、给带路、作马帮,我们小组的长期马帮幸国洛绒带我们去到接近耳泽的高山上找“亮独呷”(即水晶)。我们和地方干部、藏族同胞的感情,可以“鱼水情”比喻,离开他们,寸步难行,就像“军民鱼水情”一样。刘少奇说:“勘探队是建设时期的游击队、侦察队、先锋队”。我们真有名符其实的感觉。
团长
大凡在山上过夜,我们称为当“团长”。七月,完成寡隆垭卡—牙垭的志留系—三叠系剖面测制后,回到区上整理资料,正好郭达玖组也测定瓦厂西林山—查巴蒗的奥陶系—二叠剖面,来到东义区集中交流总结工作。这时,分队接到大队电报,要求我们增加任务,完成东义幅地区地质填图。分队把我们两个组变为三个组,我和达玖俩人率两个组填图,剩下的继续测剖面。分队技术负责李中海蹲点在我组,小组还有王衍英、张开华等人,开始地质填图工作。山川相间的高山峡谷地形给我们继续带来了更多的困难和艰险……。八月,小组从理塘河(即无量河)边的俄公堡向西边山上穿越。这天上午,我们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良好露头,在灰岩中采得众多蜓类、珊瑚化石,大家兴致勃勃地向上攀登。陡峭的路线两侧森林密布,我们预计中午到达搬家住地吃午饭,但已过下午两点,还未见帐蓬,我们又饿又渴地坚持着,渐渐地,天黑了下来,又下起雪弹子,在这海拔已近4000米的山上,真是雪上加霜。住地是找不到了,我们商量一下,今晚就只好当“团长”了。今天只吃了一顿早饭,如果没有火烤,肯定过不了这个寒冷的夜晚。我们拾来刚下雪打湿的柴禾,幸好李中海同志包里常备有蜡烛,我们把蜡烛点燃,让蜡油滴在纸上、点在湿柴上,才升起火来,三个人顿时温暖了许多,有了这堆火,定能坚持到天亮,大家信心十足。地是湿的,柴是湿的,我们三人顶着细细的小雪,轮流用草帽扇着这团生命之火,但火总是只有脸盆大小。虽然这样,它还是把我们暖到了天亮。我们决定返回,向山下找去,不一会就听见有马铃声,循声而去,终于在森林中见到了帐蓬和张开华等同志,开华的眼睛湿润了,急忙舞弄着饭锅和腊肉。什么都不想不说了,好好地享用这迟到的“午餐”……。
穿越香格里拉
从俄公堡上到4000多米山上的国营卡尔牧场,马帮家就住在这里,场长以1.05元/斤的平价卖给我们10多斤酥油,又过了两天,到达水洛乡。座落在水洛河西岸的水洛乡,上下沿岸长满了层层叠叠的仙人掌,仙人掌结满了粉红色的仙人果,甚是一派风光。我们开始向西边的贡嘎松柏岭奔去。图上标注的贡嘎松柏岭海拔6200米,就是世人所称的旅游胜地—稻城亚丁“香格里拉”。我们要从不到3000米水洛乡到达冰山脚下5000多米的地方,高差2000多米,平距30多公里,计划工作三天。走出乡政府北边的藏寨小村后,就进入了茂密的森林,还是有不少的岩石露头出现,供我们观测定点。穿过了主要林带,4000多米的地方,出现了草场牛场,然后到了4500多米的滑山山脊及山坡,那些露头和滑坡碎石由砂岩、板岩组成。绕过几座山脊、山坳和垭口,终于到达贡嘎松柏岭北面的一座垮塌的寺庙。这座高山寺庙不知啥时候被什么人完全毁坏,遍地都是零乱的木头和石片,这里是否是后来重新修建的冲古寺呢?没有在这里久呆,次日就向南面的冰山方向冲刺,沿着碎石的路,艰难地向上移动。我们有机会远望终年不化的冰川,美丽的冰川呈浅蓝色,那天正好见到雪崩,巨大的冰块掉下,撞击,引起碎冰,雪四处飞溅,就像“仙女散花”,确实很美。晚上,我们的帐蓬搭在了冰山之间的一个小海子边,它就是西边呈“塔形”的冰山脚下的丹增措吧,周围是宽阔的夏季牧场。由于柴禾缺少,扯了一些野葱,开华同志简单煮了一顿热腾腾的面块吃,就算是晚餐了。这里的景色虽然很美,却并不是常常有人来这里,更不要说住在此地。这三座冰山就是世人所称的仙乃曰(西边)、夏郎多吉(北东边)和央迈勇(南边)“神山”,海拔6000米左右,也即是稻城亚丁的“香格里拉”。马帮给我说,住地一带时有暴风雪发生,这雪崩能否伤到我们也说不准,我们决定尽快穿过冰山之间的“路”,向西工作,到达东义河边的巨水村寨。
人们都说,“香格里拉是极限穿越”,的确这次穿越应该是这年最为艰险的地质路线之一,其路线的大多数段落都是当年洛克所经过的。不过对我们来说,与之相似艰险的路线,是经常遇到的,就在此前不久的六月份,我们就在川滇交界的小雪山的南北穿了个来回,从接近山顶开始,那雪齐大腿深,连马都害怕,要一人牵一匹走,提一次脚要用多大的劲哟!那垭口的海拔足有5200米。虽然很艰辛,但我们欣赏了许多诸如雪山,森林,高山,湖泊,牛场等等,第二节“分队长的神锤”中附的两张照片就是在小雪山照的。在以后几十年的高原工作中,诸如万石千湖的海子山,上有现代冰川、下有明镜般的新路海的雀儿山等,在这雪域高原上,到外都是原生态的自然美境,都是“香格里拉”。我们地质队员不但经历着艰险的工作,更享用了大自然赠予的美丽河山。
1966年,我们的工区是山川相间的深切割区。遇到了太多的困难,惊险不断,甚至生死的挣扎,都被我们克服和一一化解,从而胜利的完成了任务,因此是我和我的同志们最难忘的一年,我永远怀念瓦厂、怀念东义。由于篇幅和水平都有限,仅回忆一些重要的片段,又偏重于鲜为人知的侧面,敬请原谅!在纪念四川区调工作五十周年之际,我借此机会向在高原区调工作中献出宝贵生命的同伴们致以崇高的敬意!